母亲也是爱美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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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了黑夜路人的博客《妈妈,我再也没法这样叫你》,不仅感慨万千,赶紧上gtalk,跟他说了声,节哀吧,兄弟。
其实,对于每个人,这都是撕心裂肺之疼。至亲的失去,有谁能够承受!
这个时候,我刚刚把母亲送上回家的火车。
母亲是我接过来小住的。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,这次终于有机会走出来,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小时候,家里穷,偏远的农村,穷得你无法想象。我把那些都市人看起来年代遥远的故事揉进了小说,一个读者留言说:你好啊,爱写小说的大叔……他以为我是六十年代的人呢。不是,我是地地道道的八零后。 你们这样称呼我这号的人,认为我们生在福窝里。
种种原因,包括两个舅舅的残疾,外公想要个儿子来养老,计划生育政策决定用不给分土地来惩罚这些不守政策的超生户,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,我们家在一个偏僻的农村,却没有土地!
想象一下吧,刚刚进入80年代,偏远的小山村,老实巴交的农民,打压私营经济的社会….那这一家子人,是怎么活下来的呢?
父亲挖出一座窑,烧瓦。烧瓦的流程很麻烦,得先和上一大堆泥,然后在一个转动的工具上面做成一个个圆筒状的东西,堆在外面晒干。还不能太暴晒,那样容易裂,遇到下雨, 就得赶紧收屋里来。这玩意儿,一见水就废了。等都晒干了,就拿捏好力度,轻轻一拍,因为做的时候就留好了薄的地方,这时候就会顺薄沟裂开。现在瓦已经做好,就等烧了。母亲就到山上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灌木都砍下来,捆一大捆,背回来做燃料。好了,开烧吧。一窑瓦大概得烧一天一夜吧。整个窑里的瓦烧得通红的时候,就要在窑顶放水下去。放水的时间,多少,就决定了瓦的颜色。颜色其实也就是红瓦跟青瓦了,没啥好选的。
就是靠着辛辛苦苦的烧瓦,养活了一家人。时间就这么进入了90年代。
一件大事:重新分田了。重于,吃饭不是重要难题了。那年秋天,打下来的稻谷,堆在墙角,金灿灿的。母亲站在谷堆边,捧起一把稻子说,我们一定得打一个谷仓。
父亲从外公那里用板车拉回一车柳木。母亲说,柳木,打谷仓最好了。料子轻,结实,不招老鼠。
谷仓打好的时候,我们一家就如过年一般。

那个时候,我从来没有听到母亲说过,衣服好看不好看。母亲从不给自己买衣服。母亲一分钱也啥不得花,全给孩子们攒着。
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母亲去给住校的我送东西。那时候的学生们都是说方言,除开一个从外地大城市转学过来的戴一副大眼镜以外。他最热衷的莫过于宣传他的父母月薪加起来有2000块钱,一幅瞧不起所有人的样子。那天,他走进教室,用着那时我非常不习惯的普通话说,你妈妈来找你了。
母亲就站在教室外。她刚干完农活,也没有换衣服就来了。其实,也没啥衣服好玩的,都是旧衣服。我注意到母亲的衣服上一块块的污渍。母亲却完全不知情。她完全不曾去想这些。
那天接下来我就一直在想,那个眼镜一定会到处说谁谁谁的妈来了 衣服脏兮兮的。
但是,他没有说,啥也没有说。
从此以来,我对他改变看法。我从心底感谢他。

在家的时候,有时候觉得母亲应该换一下衣服,也经常让她买件新衣服。可是她总是蛮不在乎,就跟没有听到一样。
于是,活到27岁,我一直以为,母亲是不爱美的。再说了,现在母亲都55岁了,头发花白了。

可是,两个星期前,去颐和园玩的时候,我一说让我给她照张像,母亲立马开始整理衣服。然后站得正儿八经的,像是谁会检查似地。我心底好笑,何必呢,这都数码相机了,想照多少张就照多少张了,何必站这么标准呢?
然后再出去的时候,母亲一大早就把衣服换好了。然后出门的时候说:我觉得换这件衣服照像好看一些,你说呢?
那一刻,我如遭雷击。

每一个女人,都是爱美的。哪怕是生在三年自然灾害年代挨过饿受过冻的女人。
只是,为了孩子,她们可以把这颗心,埋在心里二十多年。

有话要说